Quantcast
Channel: 谁解红楼?标准答案:陈林
Viewing all articles
Browse latest Browse all 100

曹頫原著120回《石头记》真本选刊(1)

$
0
0

曹頫原著120回《石头记》真本选刊(1)

第一回 甄士隱夢幻識通靈 賈雨村風塵懷閨秀


當日地陷東南,這東南有個姑蘇城,城中閶門最是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流之地。這閶門外有個十里街,街內有個仁淸巷,巷內有個古廟,因地方窄狹,人皆呼作「葫蘆廟」。廟旁住著一家鄉宦,姓「甄」,名「費」,字「士隱」;嫡妻封氏,性情賢淑,深明禮義。家中雖不甚富貴,然本地也推他為望族了。


因這甄士隱稟性恬淡,不以功名為念,每日只以觀花種竹、酌酒吟詩為樂,倒是神仙一流人物。只是一件不足——年過半百,膝下無兒;只有一女,乳名「英蓮」,年方三歲。


一日,炎夏永晝,士隱於書房閒坐,手倦拋書,伏几盹睡,不覺朦朧中走至一處,不辨是何地方。忽見那廂來了一僧一道,且行且談。


只聽道人問道:「你攜了此物,意欲何往?」


那僧笑道:「你放心,如今現有一段風流公案正該了結。這一干風流冤家尚未投胎入世,趁此機會,就將此物夾帶於中,使他去經歷經歷。」


那道人道:「原來近日風流冤家又將造劫歷世。但不知起於何處,落於何方?」


那僧道:「此事說來好笑——卻說那女媧氏煉石補天之時,於大荒山無稽崖煉成高十二丈、見方二十四丈大的頑石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。那媧皇只用了三萬六千五百塊,單單剩下一塊未用,棄在靑埂峯下。誰知此石自經鍛煉之後,靈性已通,自去自來,可大可小,卻也落得逍遙自在,各處去遊玩。一日,來到警幻仙子處,那仙子知他有些來歷,因留他在赤霞宮居住,就名他為『赤霞宮神瑛侍者』。只因西方靈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絳珠草一株,他卻常在靈河岸上行走,看見這株仙草可愛,遂日以甘露灌溉,這絳珠草始得久延歲月。後來,既受天地精華,復得甘露滋養,遂脫了草木之胎,得換人形——僅僅修成女體,終日遊於離恨天外,饑餐秘情果,渴飲灌愁水——只因尚未酬報灌溉之德,故甚至五內鬱結著一段纏綿不盡之意,常說:『自己受了他雨露之惠,我並無此水可還他;若下世為人,我也同去走一遭,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淚還他,也還得過了。』因此一事,就勾出多少風流冤家都要下凡造歷幻緣,那絳珠仙草也在其中。今日這石復還原處,你我何不將他仍帶到警幻仙子案前,給他掛了號,同這些情鬼下凡,一了此案?」


那道人道:「果是好笑,從來不聞有『還淚』之說!趁此你我何不也下世度脫幾個,豈不是一場功德?」


那僧道:「正合吾意。你且同我到警幻仙子宮中,將這蠢物交割淸楚。待這一干風流孽鬼下世,你我再去。如今有一半落塵,然猶未全集。」


道人道:「既如此,便隨你去來。」


卻說甄士隱俱聽得明白,遂不禁上前施禮,笑問道:「二位仙師請了。」那僧道也忙答禮相問。


士隱因說道:「適聞仙師所談因果,實人世罕聞者。但弟子愚拙,不能洞悉明白。若蒙大開癡頑,備細一聞,弟子洗耳諦聽,稍能警省,亦可免沈淪之苦。」


二仙笑道:「此乃元機,不可預洩者。到那時只不要忘了我二人,便可跳出火坑矣。」


士隱聽了,不便再問,因笑道:「元機固不可洩,但適云『蠢物』,不知為何,或可得見否?」


那僧說:「若問此物,倒有一面之緣。」說著,取出遞與士隱。


士隱接了看時,原來是塊鮮明美玉,上面字跡分明,鐫著「通靈寶玉」四字,後面還有幾行小字。


正欲細看時,那僧便說:「已到幻境!」便強從手中奪了去,與道人竟過一大石牌坊——上面大書四字,乃是「太虛幻境」;兩邊又有一副對聯道:



假作眞時眞亦假,

無為有處有還無。



士隱意欲也跟了過去,方舉步時,忽聽一聲霹靂,若山崩地陷,士隱大叫一聲——定睛看時,只見烈日炎炎,芭蕉冉冉,夢中之事便忘了一半。


又見奶母抱了英蓮走來。士隱見女兒越發生得粉妝玉琢,乖覺可喜,便伸手接來,抱在懷中,引他頑耍一回。又帶至街前,看那過會的熱鬧。


方欲進來時,只見從那邊來了一僧一道——那僧癩頭跣足,那道跛足蓬頭——瘋瘋癲癲,揮霍談笑而至。


及到了他門前,看見士隱抱著英蓮,那僧便大哭起來,又向士隱道:「施主,你把這有命無運、累及爹娘之物抱在懷中做甚?」


士隱聽了,知是瘋話,也不睬他。


那僧還說:「捨我罷,捨我罷!」


士隱不耐煩,便抱女兒轉身欲進去。那僧乃指著他大笑,口內念了四句言詞,道是:



慣養嬌生笑你癡,

菱花空對雪澌澌。

好防佳節元宵後,

便是煙消火滅時。



士隱聽得明白,心下猶豫,意欲問他來歷。只聽道人說道:「你我不必同行,就此分手,各幹營生去罷。三劫後我在北邙山等你,會齊了,同往太虛幻境銷號。」


那僧道:「最妙,最妙!」說畢,二人一去,再不見個蹤影了。


士隱心中此時自忖:「這兩個人必有來歷,很該問他一問,如今後悔卻已晚了。」


這士隱正癡想,忽見隔壁葫蘆廟內寄居的一個窮儒——姓「賈」,名「化」,表字「時飛」,別號「雨村」的走了來。


這賈雨村原係湖州人氏,也是詩書仕宦之族。因他生於末世,父母祖宗根基已盡,人口衰喪,只剩得他一身一口,在家鄉無益,因進京求取功名,再整基業。自前歲來此,又淹蹇住了,暫寄廟中安身,每日賣文作字為生,故士隱常與他交接。


當下雨村見了士隱,忙施禮陪笑道:「老先生倚門佇望,敢街市上有甚新聞麼?」


士隱笑道:「非也,適因小女啼哭,引他出來作耍,正是無聊得很。賈兄來得正好,請入小齋,彼此俱可消此永晝。」


說著,便令人送女兒進去,自攜了雨村,來至書房中。小童獻茶。


方談得三五句話,忽家人飛報:「嚴老爺來拜。」


士隱慌忙的起身,謝道:「恕誆駕之罪!且請略坐,弟即來奉陪。」


雨村起身,亦讓道:「老先生請便,晚生乃常造之人,稍候何妨。」


說著,士隱已出前廳去了。


這裏雨村且翻弄詩籍解悶。忽聽得窗外有女子嗽聲,雨村遂起身往外一看,原來是一個丫鬟在那裏掐花——生得儀容不俗,眉目淸秀,雖無十分姿色,卻也有動人之處——雨村不覺看得呆了。


那甄家丫鬟掐了花,方欲走時,猛擡頭見窗內有人——敝巾舊服,雖是貧窘,然生得腰圓背厚,面闊口方,更兼劍眉星眼,直鼻方腮。


這丫鬟忙轉身迴避,心下自想:「這人生得這樣雄壯,卻又這樣襤褸。想他定是我家主人常說的什麼賈雨村了,每有意幫助周濟他,只是沒甚機會。我家並無這樣貧窘親友,想一定就是此人了。怪道又說他必非久困之人。」如此想,不免又回頭一兩次。


雨村見他回了頭,便以為這女子心中有意於他,便狂喜不禁,自謂「此女子必是個巨眼英豪、風塵中之知己」。


一時,小童進來,雨村打聽得前面留飯,不可久待,遂從夾道中自便門出去了。

士隱待客既散,知雨村已去,便也不去再邀。



一日,到了中秋佳節,士隱家宴已畢,又另具一席於書房,自己步月至廟中來邀雨村。


原來雨村自那日見了甄家之婢曾回顧他兩次,自謂是個知己,便時刻放在心上。今又正值中秋,不免對月有懷,因而口占五言一律云:



未卜三生願,頻添一段愁。

悶來時斂額,行去幾回眸。

自顧風前影,誰堪月下儔?

蟾光如有意,先上玉人頭。



雨村吟罷,因又思及平生抱負,苦未逢時,乃又搔首對天長歎,復高吟一聯云:



玉在櫝中求善價,

釵於奩內待時飛。



恰值士隱走來聽見,笑道:「雨村兄眞抱負不凡也!」


雨村忙笑道:「不敢,不過偶吟前人之句,何期過譽如此。」因問:「老先生何興至此?」


士隱笑道:「今夜中秋,俗謂『團圓之節』,想尊兄旅寄僧房,不無寂寥之感。故特具小酌,邀兄到敝齋一飲,不知可納芹意否?」


雨村聽了,並不推辭,便笑道:「既蒙謬愛,何敢拂此盛情。」說著,便同了士隱復過這邊書院中來。


須臾茶畢,早已設下杯盤,那美酒佳餚自不必說。二人歸坐,先是款斟慢飲,漸次談至興濃,不覺飛觥獻斝起來。


當時,街坊上家家簫管,戶戶笙歌;當頭一輪明月,飛彩凝輝。二人愈添豪興,酒到杯乾。


雨村此時已有七八分酒意,狂興不禁,乃對月寓懷,口占一絕云:



時逢三五便團圝,

滿把淸光護玉欄。

天上一輪纔捧出,

人間萬姓仰頭看。



士隱聽了,大叫:「妙極!弟每謂兄必非久居人下者,今所吟之句,飛騰之兆已見,不日可接履於雲霄之上了,可賀,可賀!」乃親斟一斗為賀。


雨村飲乾,忽歎道:「非晚生酒後狂言,若論時尚之學,晚生也或可去充數掛名。只是如今行囊路費一概無措,神京路遠,非賴賣字撰文那能到得。」


士隱不待說完,便道:「兄何不早言?弟已久有此意,但每遇兄時,並未談及,故未敢唐突。今既如此,弟雖不才,『義利』二字卻還識得。且喜明歲正當大比,兄宜作速入都,春闈一捷,方不負兄之所學。其盤費餘事,弟自代為處置,亦不枉兄之謬識矣。」


當下即命小童進去,速封五十兩白銀並兩套冬衣。又云:「十九日乃黃道之期,兄可即買舟西上。待雄飛高舉,明冬再晤,豈非大快之事?」


雨村收了銀衣,不過略謝一語,並不介意,仍是喫酒談笑。


那天已交三鼓,二人方散。


士隱送雨村去後,回房一覺,直至紅日三竿方醒。因思昨夜之事,意欲寫薦書兩封,與雨村帶至都中去,使雨村投謁個仕宦之家,為寄身之地。


因使人過去請時,那家人回來說:「和尚說,賈爺今日五鼓已進京去了,也曾留下話與和尚轉達老爺,說讀書人不在『黃道』、『黑道』,總以事理為要,不及面辭了。」


士隱聽了,也只得罷了。



眞是閒處光陰易過,倏忽又是元宵佳節。


士隱令家人霍啟抱了英蓮去看社火花燈。半夜中,霍啟因要小解,便將英蓮放在一家門檻上坐著。待他小解完了來抱時,那有英蓮的蹤影?急得霍啟直尋了半夜,至天明不見,那霍啟也不敢回來見主人,便逃往他鄉去了。


那士隱夫婦見女兒一夜不歸,便知有些不好。再使幾人去找尋,回來皆云「影響全無」。



夫婦二人半世只生此女,一旦失去,何等煩惱,因此晝夜啼哭,幾乎不顧性命。

看看一月,士隱已先得病;封氏也因思女遘病,日日請醫問卜。


不想這日三月十五,葫蘆廟中作供,那和尚不小心,油鍋火逸,便燒著窗紙。此方人家俱用竹籬木壁,也是劫數應當如此,於是接二連三,牽五掛四,將一條街燒得如火焰山一般。


彼時雖有軍民來救,那火已成了勢了,如何救得下?直燒了一夜方息,也不知燒了多少人家。


只可憐甄家在隔壁,早已成了一堆瓦礫場了,只有他夫婦並幾個家人的性命不曾傷了,急得士隱惟跌足長歎而已。與妻子商議,且到田莊上去住。


偏值近年水旱不收,盜賊蜂起,官兵剿捕,田莊上又難以安身,只得將田地都折變了,攜了妻子與兩個丫鬟,投他岳丈家去。


他岳丈名喚「封肅」,本貫大如州人氏,雖是務農,家中卻還殷實。今見女婿這等狼狽而來,心中便有些不樂。


幸而士隱還有折變田產的銀子在身邊,拿出來託他隨便置買些房地,以為後日衣食之計。


那封肅便半用半賺的,略與他些薄田破屋。士隱乃讀書之人,不慣生理稼穡等事,勉強支持了二三年,越發窮了。


封肅見面時,便說些現成話,且人前人後又怨他「不善過活,只一味好喫懶做」。士隱知投人不著,心中未免悔恨;再兼上年驚嚇,急忿怨痛,已傷暮年之人,貧病交攻,竟漸漸的露出那下世的光景來。


可巧這日拄了拐杖,掙到街前散散心時,忽見那邊來了一個跛足道人,瘋狂落拓,蔴鞋鶉衣,口內念著幾句詞道:



世人都曉神仙好,惟有功名忘不了。古今將相在何方?荒冢一堆草沒了。

世人都曉神仙好,只有金銀忘不了。終身只恨聚無多,及到多時眼閉了。

世人都曉神仙好,只有姣妻忘不了。君生日日說恩情,君死又隨人去了。

世人都曉神仙好,只有兒孫忘不了。癡心父母古來多,孝順子孫誰見了?



士隱聽了,便迎上來道:「你滿口說些什麼?只聽見些『好』、『了』、『好』、『了』。」


那道人笑道:「你果聽見『好』『了』二字,還算你明白呢。可知世上萬般,『好』便是『了』,『了』便是『好』?若不了,便不好;若要好,須是了。我這歌兒便名《好了歌》。」


士隱本是有夙慧的,一聞此言,心中早已徹悟,因笑道:「且住,待我將你這《好了歌》注解出來,何如?」 


道人笑道:「你就請解。」


士隱乃說道:



陋室空堂,當年笏滿牀。

衰草枯楊,曾為歌舞場。

蛛絲兒結滿雕梁,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。

說甚麼脂正濃、粉正香,如何兩鬢又成霜?

昨日黃土隴頭堆白骨,今宵紅綃帳底臥鴛鴦。

金滿箱,銀滿箱,轉眼乞丐人皆謗。

正歎他人命不長,那知自己歸來喪?

訓有方,保不定日後作強梁。

擇膏粱,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?

因嫌紗帽小,致使鎖枷扛。

昨憐破襖寒,今嫌紫蟒長。

亂烘烘,你方唱罷我登場,反認他鄉是故鄉。

甚荒唐,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。



那瘋跛道人聽了,拍掌大笑道:「解得切,解得切!」


士隱便說一聲:「走罷!」將道人肩上搭褳搶了過來背上,竟不回家,同了瘋道人飄飄而去。


當下哄動街坊,眾人當作一件新聞傳說。


封氏聞知此信,哭個死去活來。只得與父親商議,遣人各處訪尋。那討音信?無奈何,只得依靠著他父母度日。幸而身邊還有兩個舊日的丫鬟伏侍,主僕三人日夜做些鍼綫,幫著父親用度。那封肅雖然每日抱怨,也無可奈何了。



這日,那甄家的大丫鬟在門前買綫,忽聽得街上喝道之聲。眾人都說:「新太爺到任了!」


丫鬟隱在門外看時,只見軍牢快手一對一對過去,俄而大轎內擡著一個烏帽猩袍的官府過去。


丫鬟倒發個怔,自思:「這官好面善,倒像在那裏見過的。」於是進入房中,也就丟過,不在心上。


至晚間,正待歇息之時,忽聽一片聲打得門響,許多人亂嚷說:「本縣太爺的差人來傳人問話!」


封肅聽了,嚇得目瞪口呆,不知有何禍事——且聽下回分解。


(好了)


曹雪芹、红楼梦,百年中国的深重耻辱

 







 

Viewing all articles
Browse latest Browse all 100

Trending Articles